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0楼  发表于: 6小时前

[古典]品花宝鉴(全)-27

  




第五十回改戏文林春喜正谱娶妓女魏聘才收场

话说春航已聘了苏侯的小姐,只等七月七日完毕婚姻。五月过了,正是日长
炎夏,火伞如焚。

且说刘文泽补了吏部主事,与徐子云同在勋司,未免也要常常上衙门。这些
公子官儿,那里认真当差,不过讲究些车马衣服,借着上衙门的日子,可以出来
散散。戏馆歌楼,三朋四友,甚是有兴。一日,文泽回来,路过林春喜门口,着
人问了春喜在家,文泽下了车进去。远远望见春喜穿着白□丝衫子,面前放着一
个玻璃冰碗,自己在那里刷藕,见了文泽,连忙笑盈盈的出来。文泽道:「你也
总不到我那里去,你前日要我那白磁冰桶,我倒替你找了一个,而且很好,不大
不小的,我明日送来给你。」春喜道:「多谢费心,我说白磁的比玻璃的雅致些。」

文泽看了书室中陈设,便道:「你又更换了好些?」

春喜道:「你看我那幅画是黄鹤山樵的,真不真?」文泽道:「据我看不像
真的。」春喜道:「静宜给我的,他说是真的。」

文泽笑道:「若是真的,他也不肯给你,知你不是个赏鉴家。」

春喜笑道:「好就是了,何必论真假。」文泽见春喜两间书室倒很幽雅。前
面一个见方院子,种些花草,摆些盆景,支了一个小卷篷。后面一带北窗墙子内,
种四五棵芭蕉,叶上两面皆写满了字,有真有行,大小不一,问春喜道:「这是
你写的么?悬空着倒也难写。」春喜道:「我想‘书成蕉叶呢文犹绿’之句,自
然这蕉叶可以写字。我若折了下来,那有这许多蕉叶呢?我写了这一面,又写那
一面。写满了,又擦去了再写。

横竖他也闲着,长这些大叶子,不是给我学字的么?我若写在纸上,教人看
了笑话。这个蕉叶便又好些。我还画些草虫在上面,我给你瞧,不知像不像。

「便拉了文泽走到后面,把一张小蕉叶攀下来,给文泽看,是画些蜻蜓、螳
螂、促织、蜂蛛各样的草虫。文泽笑道:」这倒亏你,很有点意思,只怕你学出
来,比瑶卿还要好些。「春喜道:」瑶卿近来我有些恨他。他的画自然比我好,
但他学了两三年,我是今年才学的。春间请教请教他,不是笑我,就是薄我,问
他的法子,他又不肯说。

近来我也不给他看了,他倒常来要我的看。我总要画好了才给他看呢。我问
静宜要了许多稿子,静宜说我照着他画,倒不要看那芥子园的画谱。「又笑嘻嘻
的对着文泽道:」我与你画把扇子。「文泽道:」此时我不要,等你学好了再画。

「春喜道:」你们势利,怎见得我此时就画得不好?你若有好团扇,我就加
意画了。「说罢就跑了进去,拿了一柄团扇出来,画着一枝杨柳,有一个螳螂捕
蝉。

那翅张开,一翅在螳螂身下压住,很像嘶出那急声来。那螳螂两臂扎住了蝉
项,口去咬他,两眼鼓起,头上两须一横一竖,像动的一样。文泽看了,大赞道
:「

这是你画的么?「春喜点点头。文泽道:」我不信。「春喜道:」你不信,
我当面画给你看。「文泽道:」你将这把扇子给我罢。「春喜道:」这扇子我自
要留的。「文泽道:」我不管你留不留,我只要这把,你落了款罢。「春喜只得
落了款,送与文泽。文泽道:」看你这画,已经比瑶卿好了,字也写得好。「春
喜道:」瑶卿原只会画兰竹与几笔花卉,山水尚是乱画的,草虫他更不会。此时
说我比他好,我也不安,将来或者赶得上他。「正说话间,只见仲清、王恂同着
琪官、桂保进来。

文泽见了大喜,问道:「怎么今日不约而同,都到这里来?」仲清道:「庸
庵要到蕊香那里去,却遇见玉艳,想同到新开的庄子里去坐坐。见你的车在门口,
所以进来。」文泽道:「莫非就是那唐和尚开的安吉堂么?闻得那地方倒好,他
又将寺里的几间房子也通了过去,我们就去。」春喜道:「怪热的天,在这里不
好吗?」桂保道:「那里也好,内中有几间屋子,摆满了花卉,大天篷凉爽得很。

倒是那里好。「即催了春喜,换了衣裳,都上车,到了安吉堂对门车厂里,
卸了车。文泽等走进,掌柜的忙出柜迎接,即引到后面一个密室,却是三间,隔
去一间,并预备了床帐枕席。外面摆了两个座儿,一圆一方,都是金漆的的桌凳。
上面铺炕,挂了四幅屏画,是画些螃蟹,倒还画得像样。上头挂一块桃红绸子的
贺额,写着」九重春色「四字,上款是」归云禅师长兄、瑞林亲台长兄开张之喜
「,下款也是两个人名字。一幅朱笺对联,写的金字是:磨墨再烦高力士,当垆
重访卓文君。

众人看了大笑,仲清道:「怪不得这里热,被这些联额字画,看得出汗。」

再看两边墙上两个大横披,一个姓马的写的字,其恶俗已到不堪,那一幅画
甚离奇,是画的张生游寺。文泽等又笑了一阵。掌柜的进来张罗了一会,亲手倒
了几杯茶出去,遂换走堂进来点菜。王恂道:「这里的生炒翅子、烧鸭子是出名
的,就要这两样。」各人又分要了好些,皆是凉菜多,热菜少。走堂的先摆上酒
杯、小菜,果碟倒也精致。送上陈绍、木瓜、百花、惠泉四壶酒来,放下一搭纸
片。

那边桌上点了一盘小盘香,中间一个冰桶,拿了些西瓜、鲜核桃、杏仁、大
桃儿、葡萄、雪藕之类,浸在冰里。首坐仲清,次文泽,次王恂,琪官、春喜、
桂保相间而坐。来了几样菜,各人随意小酌闲谈。

文泽问起子玉,还是前月初七日送行时见他。仲清道:「庾香已后大约未必
肯出门的了,我们去看过他几次,他又病了几天,俨然去年夏天的模样。他这个
元神,此时正跟着玉侬在长江里守风,只怕要送他到了南昌,才肯回来呢。」琪
官听了,眉颦起来,神情之间,颇有感慨,说道:「初六那一日,我请他们叙了
半日,虽然彼此啼哭,却也还劝得住,不料至皇华亭,彼此变成这形象,我此时
想起,还替他们伤心。」王恂道:「那天幸是没有生人在那里,若有生人见了他
们这个光景,岂不好笑?玉侬倒还遮饰得过,有他们一班人送他,自然离别之间,
倒应如此的。就是庾香遮饰不来,直着眼睛,拉他上车,还挣着不动,又有那一
哭,到底为着什么事来?幸亏度香催道翁走了,不然,他见了也要猜疑。」文泽
道:「可不是?庾香与湘帆比起来,正是苦乐不同。湘帆非但与媚香朝夕相亲,
如今又对了阔亲,偏偏又是个姓苏的,而且才貌双全。你道湘帆的运气好不好?

我看咱们这一班朋友,就是他一个得意。「仲清道:」自然。「王恂道:」
竹君近来倒没有从前的意兴,这是何故?「仲清道:」竹君么,他因不得鼎甲,
因此挫了锐气。如今看他倒有避热就凉之意,是以住在怡园,不与那些新同年往
来。「

文泽道:「今年你们若考中了宏词科,也就好了。倒要劝劝庾香,保养身子
要紧。」

仲清、王恂点头。

桂保对王恂道:「从前我在怡园,行那一个字化作三个字的令,你一个也没
有想得出来。我如今又想了一个拆字法,分作四柱,叫做旧管、新收、开除、实
在四项。譬如这个酒字,」一面说,一面在桌子上写道:「旧管一个酉字,新收
一个三点水,便成了一个酒字。开除了酉字中间的一字,实在是个洒字。都是这
样。你们说来,说得不好,说不出的,罚酒一杯。」

春喜道:「这个容易,也不至于罚的。我就从天字说起,旧管是个天字,新
收一个竹字,便合成了笑字。开除了人空,实在是个竺字。」众人赞道:「好。」

琪官道:「我也有一个,旧管是个金字,新收一个则字。」说到此,便写了
一个铡字:「开除了一个贝字,实在是个钊字。」桂保道:「金字加个则,是个
什么字?」琪官道:「有这个字,我却一时说不出来。」

春喜道:「这字好像是铡草的眨」琪官道:「正是。」桂保道:「以后不兴
说这种冷字。若要说这种冷字,字典上翻一翻,就说不荆且教人认不真,有甚趣
味?」琪官被驳得在理,也不言语。仲清道:「倒也有趣,我们也说几个。我说
旧管是个射字。新收一个木字,是榭字。开除了身字,实在是村字。」

桂保道:「好,说得剪截。」文泽道:「旧管是个圭字,新收一个木字,是
桂字。开除了土字,实在是杜字。」王恂道:「旧管是个寺字,新收一个言字,
是诗字。开除了土字,实在是讨字。」桂保道:「这个比从前的田字讲得好了。

我说旧管是个一字,新收一个史字,是吏字。开除了口字,实在是丈字。「

琪官道:「我的旧管是串字,新收了心字,是患字。开除了口字,实在是忠
字。」春喜道:「我旧管是昌字,新收门字,是个阊字。开除了曰字,实在是间
字。」仲清道:「我旧管是贱字,新收三点水,是溅字。开除了贝字,实在是浅
字。」文泽道:「我旧管是波字,新收一个女字,是婆字。开除了波字,实在是
女字。」春喜道:「怎么说?闹错了。旧管是波字。怎么开除也是波字?新收是
女字,怎么实在又是女字?内中少了运化。」桂保道:「这要罚的。」文泽笑道
:「我说错了,我是想得好好儿的。」便说道:「开除是皮字,不是波字。」琪
官笑道:「这是什么字,一个婆字少了皮字?」春喜道:「要把那三点水揪下来,
把女字抬上去,不是个汝字?」文泽笑道:「正是汝字。」桂保道:「太不自然,
要罚一杯。」文泽笑道:「不与你们来了。」饮了一杯,王恂道:「旧管是眇字,
新收三点水,是渺字,开除了目字,实在是沙字。」桂保道: .「旧管是士字,
新收了口字,是吉字。开除了一字,实在是个古字。」文泽道:「这张口可惜生
下了些,凑不拢,也要抬上些才好。」众人皆笑。桂保道:「这个批评未免吹毛
求疵。就算略差些,也用不着抬女字的那么使劲。」众皆大笑。琪官道:「旧管
是胡字,新收三点水,是湖字。开除了沽字,实在是月字。」春喜道:「旧管是
邑字,新收个才字,是挹字。开除了口字,实在是把字。」文泽道:「这个令没
有什么意思,我不说了,还说别样罢。」饮了几杯酒,只听得隔壁唱起来,众人
听是唱的《南浦》道:「无限别离情,两月夫妻,一旦孤另。」

桂保谓春喜道:「小梅你近来很讲究唱法,南曲逢入声字,应断,还是可以
不断呢?」春喜道:「若说入声,是应断的。」

桂保道:「自应唱断。你听方才唱的,却与我们唱的一样,笛上工尺妻字,
是五六工尺工,一字,笛上工尺是六五。你听两月夫妻一旦孤另,这‘一’字怎
么断呢?」春喜道:「这是要把板眼改正了,就断了。如今唱的工尺妻字的五字
自中眼起,六字的腰板,工字的头眼,尺字的中眼,工字的末眼,一字上的工尺
是六字的头板、头眼、中眼,五字的末眼。如此唱法,一字怎么能断?然一字不
断,究竟不合南曲唱入声的规矩。你要这一字断,却也不难,只要将妻字上的工
尺五字拖长,六字改为中眼,工字改为一字的头板,尺字改为一字的头眼,六字
改为中眼,五字改为末眼,音节截断,便合南曲入声唱法。」

一手拍着桌子道:「你听,两月夫妻,一旦孤另。」桂保道:「你真讲得不
错。」又道:「你知道唱南曲,有用一凡工尺的没有?」春喜道:「南曲是没有
一凡的,是人人尽知。惟有一处,我问过你令兄,他是个刺杀旦。我问他南曲笛
子上有一凡没有,他也说没有。我说你做《刺梁》那一出,是南北合套,梁冀所
唱之曲皆系南曲,到看报时唱的‘酒困潦倒’这‘潦倒’上的工尺,就吹出一凡。

因为邬飞霞接唱北曲,不能不出调,所以非一凡不可。你说南曲用一凡,就
只有此一处,并无第二处。「桂保点点头道:」我也听得我哥哥与人讲,大约还
是你对他说的。「春喜道:」若说不讲究唱也罢了,既要讲究,唱错的还不少呢。
譬如那《小宴》一出,南北合套音节最好。若以人之神情摹想当日光景,至《惊
变》处,唱到‘恁道是失机的哥舒翰’,非用五六五出调高唱不可。既惊变矣,
则仓皇失措之神自在言外。且下文还有社稷摧残等语,慢腾腾低唱是何神理?
「琪官道:」这也论得极是。我想那些口白,也都有不妥当处,一气说完,后来
唱出,全无头绪,若断章摘句起来,几至不通。「春喜道:」可是不么。譬如《
阳告》一出,出场时一口说尽,所以后头唱的曲文,与口白文气不接。如今班中
唱的个个是如此。要依我,就改他口白。「桂保道:」怎样改呢?「春喜道:」
你记第一段的口白是:「望大王爷早赐报应‘,与《滚绣球》一只’他因功名阻
归‘,文气不接。第二段口白:」在神前焚香设誓’与《叨叨令》一只‘那天知
地知’,文气又不对。第三段口白‘勾去那厮魂灵与奴对证’,与《脱布衫》一
只‘他好生忘筌得鱼’,文气又不接。依我要把第一段口白‘奴家敫桂英,因王
魁负义再娶,要到海神庙把昔日焚香设誓情由哭诉一番,求个报应。来此已是,
不免径入。

‘把这一段说完进庙,再向大王爷案前哭诉,之后也只说’奴家敫桂英,与
济宁王魁结为夫妻,谁想他负义又娶。妈妈逼奴必嫁,奴家不从,致遭殴辱,忿
恨难伸,故到殿前把已往从前之事诉告一番,求大王爷早赐报应。当时那王魁呵
‘再唱那《滚绣球》一只,文气便接。唱完之后,再说’定盟之时,神前设誓,
誓同生死,若负此心,永堕地狱。呵哟,是这么的□。‘这才是’神前设誓,天
知地知呢‘。这只唱完,说道’不是奴家心肠忒狠,他到京中了状元,另娶韩丞
相之女为妻,一旦把奴休了,是令人气愤不过□。‘把他头一段口白分作三段,
这就通身文气都接了。「仲清、文泽、王恂道:」这都改得好,但如今讲究唱昆
腔的也不少,怎么就不晓得这些毛病呢?「春喜道:」唱清曲的人,原不用口白,
他来改正他做什么?唱戏曲的课师,教曲时总是先教曲文,后将口白接写一篇,
挤在一处,没有分开段落,所以沿袭下来,总是这样。「众人正在谈得高兴,只
听那间房后面角门一响,房内脚步声,有人走出来。众人留心看时,帘子一掀,
钻出个光头来,穿件黄□丝短僧衣,蓝绸裤子,散着裤脚,趿着青线网凉鞋,摇
着鹅毛扇子。见了众人,满面堆下笑来,抢步上前,和着双手,半揖半叩的见文
泽等三人,又与桂保等三人拉了拉手,原来是唐和尚。文泽让他坐了,唐和尚鞠
躬如也,坐在炕沿上。走堂的倒了一钟茶给他,唐和尚道:」这茶不好,你另沏
壶雨前,放些珠兰在里面。少爷们在此,好好的伺候。「走堂的笑嘻嘻的答应了。

唐和尚道:「今日少爷们这么高兴,到小庄来。」王恂道:「我们来过多回
了。」

和尚笑道:「少爷说谎,今日尚是头一次。少爷们若到来,我没有不晓得的。
如果酒多了,还可以里面坐坐。」文泽道:「那倒不消,我们闻了那气味就要醉
的。」

唐和尚道:「如今田老爷是贵人了,他搬出后,我也没有见着他。好容易一
年之内,中举、中进士、中状元,这是天上文曲星,人间岂常有的?不是我说,
也幸遇见了那位苏相公,倒被他管好了。

未见那苏相公以前,田老爷又不是如今的魏大爷一样?天天锁着房门,在戏
园子里过日子。那位高老爷更有趣,我是不敢见他的。远远的见着房门,就躲起
来,不然就是贼秃长,贼秃短,嬉皮笑脸的,没有顽笑不开口。有一回顽得我苦。

我们寺里做法事,他不晓得那里去买了一个角先生,塞在我袖兜里。后来有
些客来,在房里闲坐,我热了脱衣,一翻袖子,落了下来,惹得那些人大笑,说
我买去送尼姑的。他还将白粉在那先生脑袋上写了四个字,是‘归云小像’。臊
得我要死。停一停我见了他,他忍不住笑,我才知道是他算计我。我说:「高老
爷,你这么刻薄,我天天拜佛,保佑你多下一常‘去年果然应了我的口,没有中。
不然,他今年榜眼没有,探花是一定有的。」

仲清等大笑。

唐和尚道:「我听得说,这位苏相公如今也出了班子,田老太太认他为义子,
宅里都称他为二老爷,是真的么?」文泽道:「没有的话。苏相公也没有住在那
里,他们下人称呼他为苏大爷是真的。」唐和尚道:「这苏相公本来好,斯斯文
文,和和气气,见了我们也是待得一样,必恭必敬,不当我们是个和尚,少了头
发看待。不像那个什么琴相公,在华府里的,见人板着脸,一点笑容也没有。」

王恂道:「方才里头吹唱的是谁?」唐和尚道:「那就是魏大爷。」文泽道
:「那个魏大爷?」仲清道:「魏聘才在这里作寓。」唐和尚道:「魏大爷,想
少爷们都认识的。」王恂道:「认识之至。」唐和尚道:「这个人真好,真是个
满场飞。近来他也要出京了。方才是杨八爷、张、顾二位师老爷在那里,大家高
兴,唱了几只曲子。」

仲清道:「他出京怎么?」和尚道:「他捐了个从九品,如今是分发湖北去
了,这也是他运气好。正月里被贼一偷,偷去衣服、银钱等物,共有千金,也就
把他的家私去了一半。后来他又包了那个玉天仙,每月一百五十吊钱,四五个月
也支持不来,渐渐的当卖东西起来。我常常劝他道:」婊子无情,兔子无义,你
的钱也干了,他的情也断了。‘谁知这玉天仙竟不给人料着,他与魏大爷十分相
得,竟拆散不开,倒拿出他的积蓄来,与他捐了分发,说定了嫁他,到出京时同
走。这魏大爷以后非但不要花钱,倒还可以使他的钱。谁料婊子之中,也有这等
有情有义的人,不是奇事吗?最可笑是那潘三,他因欠玉天仙的嫖钱不能还,他
就引他的表侄去逛,留他表侄住下,他就偷跑了。

他表侄住了两夜才明白,即至要走,那些捞毛的要钱,又不叫他走。他表侄
没法,只得同那婊子坐了车回家,当了两票当,才打发了婊子。他表侄忙至潘老
三家内告知,家中大闹了一常潘老三没法,只得将手腕上的肉,自己咬下了两块。

人都说他为嫖割股,你们说这个自行伤可笑不可笑?「于是大家大笑,道:」
那潘三本不是个东西。「文泽道:」我知道你与奚十一相好。「唐和尚道:」这
奚大老爷闹得很,今年生了毒疮,几乎性命不保,还是我医好他的。如今他也要
到班了,七月内有缺就是他的。我想人生聚散是一定的。去年有位富三老爷,是
魏大爷相好,魏大爷托我照应,才选了湖北。有个贵大爷,是富三爷的相好,他
们是朝夕不离的,也得了湖北的同知。如今魏大爷又要到湖北去了,他们这三位
相好,仍旧聚在一处,岂不是缘分么?譬如你们三位,也是天天相见的,在京做
官是一样,将来如果都放了外任,一个做抚台,一个做藩台,一个做臬台,仍旧
的聚在一个城内,岂不有趣?「说罢大笑,恭惟得文泽等甚是欢喜。

那三个相公看着唐和尚胁肩谄笑,好不难看。仲清道:「连日未见瑶卿。」

琪官道:「瑶卿近日从着吉甫学琴呢,竟是足不出户。吉甫也真好静,他当
日教过梅卿弹琴,自梅卿死后,他的《梅花三弄》是再不弹的了。你说这也算深
于情了。」仲清道:「吉甫的人本沈静高雅,于这些文玩无上无不精通。」

大家谈论,日已西沉,文泽等也要散了,王恂叫走堂的报帐,文泽又抢作东,
两人争执,谦让一回。唐和尚对着走堂的把嘴扭了一扭,走堂的出去交代了柜上,
进来说道:「这帐两位少爷不用争会,唐大爷已会过了。」文泽道:「这怎么说?」

王恂道:「断无此理。」唐和尚笑道:「些须敬意,三位少爷肯赏脸,常来
坐坐就沾光多了。况和尚没有折本的买卖,明日就拿着缘簿到宅里来,少爷只要
多写一笔就是。」说了又大笑,拿着扇子在他们三人身上扇了几扇。仲清等倒不
好再说,只得谢了一声,说:「我们竟吃到十一方了。」说着,大家又笑了一阵,
带了三旦出来。唐和尚与掌柜的送出大门,看上了车,方才进去。

却说魏聘材与玉天仙相好,倒得了他的嫖钱,捐了分发,掣着湖北,好不有
兴。已另租了几间房子,从寺里搬出来,与玉天仙同居。这两日置备些出京物件,
已买了一个丫头,雇了一个老婆子,玉天仙做起奶奶来。这玉天仙本是扬州瘦马,
到京来颇有声名。但年纪已二十七岁,比聘才大了两年。相貌极为标致,看着还
像二十来岁人,更兼弹唱皆精,与聘才甚为合意,故成了夫妻。聘才想起去年元
茂所借之当还没有归还,便到孙宅去找他,谁知元茂同了他两个舅子下通州赴考
去了,只好认了晦气。到出京那几日,一起一起的饯行,潘其观、奚十一、张仲
雨、冯子佩、杨梅窗、张笑梅、顾月卿、唐和尚等轮流作饯,唐和尚的庄子好不
热闹,聘才又辞了几天行。

白菊花未从良时与玉天仙同在一局,且甚相好,结为异姓姊妹,玉天仙长菊
花两岁。菊花与奚十一讲了,要请玉天仙过来饯行,奚十一岂有不肯之理?即请
了玉天仙到家。菊花出外迎接。到了里面见了礼,坐下各谈契阔。玉天仙道:
「我见四妹从了良,又遇见这位多情的老爷,我便心上羡慕。不料的我的运气不
好,去年吃了一场官司。我看这个魏大爷倒很有情,为我吃了这些苦,还是待我
一样,而且比前更好,我所以定了主意嫁了他。又见他手头不宽,在京里费用大,
候选无期,遂把历年积下的东西与他捐了分发。虽是磕头虫,到底也算个老爷,
比咱们接客时总强了。」菊花道:「自然,姐夫虽然是个小官,姐姐到底是位太
太。你妹夫虽是个大老爷,妹子终是个偏房。衙门虽比你家大些,这名分是不及
你。而且他家里还有好几房人在家,将来知道怎样?那里及得姐姐一马一鞍的安
稳。

况且姐夫又年轻,又俊俏,人又能干,那里选得出这种人呢。「

玉天仙道:「你见过你姐夫么?」菊花道:「姐夫也常来找我们老爷,所以
我也看见过他几次,人才是没有说的。」玉天仙面有喜色,笑道:「只要裙里香,
管他十二房。妹妹这么个人,妹夫岂有不一心一意的。你看那杨八妹夫也是个从
九,再没有选期,尽仗着看风水,能赚多少人?他家里也利害,如今与六妹妹也
远了,那六妹妹也真教他赚苦了,那个人才没良心呢。听说他上了回江南,也不
知是谁赚他,叫他给门户中带了一封信。他到江南就坐着轿子,穿着衣帽,拿着
眷晚生的帖去拜。到了门,投了帖,还是轿夫说:」老爷,这是个忘八家。‘他
才没有进去,你说怯不怯?「听得菊花也欢喜了。二人又笑了一会,就叫了个女
先儿来,唱了半天,又叫个耍猴的来顽了一回。

玉天仙吃了饭,谢了菊花要回,菊花送出来。到了二门,两人还是依依的拉
着手,站住说话。姬亮轩在书房里听得清清楚楚,便剜破窗纸,闭着一眼,睁着
一眼,从窗隙里望将出去。

先见一个老婆子拿了衣包,又一个小丫头拿了一根长烟袋、一把团扇。只见
玉天仙一身华服,满头珠翠,很像个奶奶模样。

不大不小,一个容长脸儿,容光滑洁,体态风骚,裙下金莲约有四寸,甚是
伶俏,比菊花身材略高了些。菊花穿件蛋青纱衫,内衬桃红衫,下是月白纱裤,
穿着厚底堆绒蝴蝶鞋。两鬓堆鸦,高鬟滴翠,脸上微带几点俏麻,美目含情,春
容满面。把姬亮轩看得筋酥骨软,口内流涎。谁料这个窗纸还是旧年糊的,风吹
日晒,也脆极了。亮轩只顾偷看,把个额角靠在纸上,拍的一响,裂破了一块。

玉天仙回头见窗内有人偷看他们,玉天仙也就走了出去。菊花送出二门,看
上了车,转身回来,抬头望见亮轩的窗纸破处,他尚在里百偷看。欲要笑时,已
勉强忍住,低着头进去了。

聘才出京之日,唐和尚直送到十里长亭,洒泪而别。聘才回家接了父母,同
往湖北,后来书中就没有他的事了。要叙李元茂、孙嗣徽在通州小考,闹了一个
小小的笑话。

话说聘才出京之时,曾问元茂要帐,适值元茂赴通州去了。

元茂与孙氏昆仲都冒了顺天籍贯,府县考过了,到通州院考,租了寓,进了
常元茂遇见了旧日窗稿,是先生改好的,便直笔而抄之。这孙嗣徽如何会做文章?

遇见一个同窗朋友,是个廪生,托其代请枪手。那人与他请了一个人,讲定
了八十两银子,写了契约。在场内与孙嗣徽枪了两文一诗。这个嗣元自己又不能
作文,又没有雇着枪手。不得已在卷子上一阵乱写,不知写了一篇什么东西。发
案之日,嗣徽、元茂竟进了。覆了试,元茂也还勉强得来,嗣徽仍是请人代做。
到发落之日,忽然挂了一声牌出来,上写道:查看宛平县童生孙嗣元文卷,字体
草率,一字两格,方言俗语,杂字一篇,无两字可连,无一句可讲,是否系染狂
疾,抑或是其本真,殊为可怪。仰通州知州协同宛平县教谕,严为究问,以正功
令,毋得混蒙徇纵。速,速!

元茂、嗣徽看了,也不知嗣元卷子上写了什么,嗣徽倒暗暗喜欢,与元茂进
去叩见宗师。宗师见了元茂,倒也没有讲话。

孙嗣徽穿了蓝衫皂靴,把那个红糟脸擦得光亮,大摇大摆,踱上前去。宗师
见了,觉得他与诸人不同,甚是可笑。见他名字与孙嗣元像是弟兄,使问道:
「有个孙嗣元是你兄弟么?」嗣徽道:「是门生舍弟。」文宗笑道:「你兄弟有
什么毛病么?」

嗣徽随口答应道:「舍弟有个截巴的毛病,说话愈急愈说不出,此其一。左
眼皮高吊起,时时要流眼泪,此其二。若到门生说话,他即要驳起来,此其三。」

文宗听了,笑了一笑,诸生也要笑时,只得忍祝嗣徽得意洋洋的,把肩摆了
一摆,自己看看脚上的皂靴。文宗正色问道:「你那兄弟的卷子,写的并不是文
章,是写几百个杂字,没有半句可讲,没有两字可连,是何缘故?这样不通人,
怎样应过府县考?或是近日得了疾病,所以如此呢,或是本来就是这样?」嗣徽
笑道:「若说舍弟有生之初,就有时而昏;有生之后,就无时而明。其府县考之
得以有名者,乃门生中也养不中,才也养不才,此舍弟之乐有贤父兄也。」诸生
忍不住大笑。文宗把案一拍道:「胡说,你就是个疯子,快下去罢!」嗣徽失惊,
打了一恭,摇摆出来,诸生掩口胡卢,一齐告退了。

嗣徽上了马,元茂坐了车,一同回寓,嗣元被州官叫了去了。却又得了个喜
信,亮功放了安徽凤阳府。嗣徽心中大喜,就想回家,等着下科再花些银子,找
人枪一枪,就可以拔贡了,无奈为嗣元的文卷尚示问明,只得再待两天。元茂得
了一个秀才,也就心满意足,如今又娶了亲,心中一无牵挂。却喜丈人与他父亲
同在一省,便可同了媳妇回去,在任乐几年。也为嗣元之事未了,只好同着嗣徽
守候。

那日饭后,元茂闷坐无聊,太阳也将落了,独自逛出城来,到了运河边。只
见粮船如云,还有些官船,大旗招展,好不热闹。那粮船舱里,也有些妇女们,
就望不清楚。把眼镜擦了一擦戴上,沿着河堤慢慢的走去,只管东张西望。见那
些卖西瓜的与卖桃儿的,还有卖牛肉的,卖小菜、豆腐的,挤来挤去,地下还有
些测字摊子。还有那些缝穷婆,面前放下个筐子,坐在小凳上与人缝补。元茂望
着一个缝穷的,堆着一头黑发,一个大髻子歪在半边,插一枝纸花。虽然紫糖色
脸,望去像二十几岁的人,倒也少艾。两眼只顾瞅着,慢腾腾走近去,不防一条
缆子一绊,栽了一交,直跌到那个缝穷婆身上。那个缝穷婆正伸直两条腿,交跷
着七寸长的花鞋,鞋口上捆了鲜红的带子。

见元茂跌来,吃了一惊,恐他跌到身上,急起身躲时,腿未站起,元茂已倒
了过来,刚刚压着了他。船上岸上的人见了,齐拍手笑起来。这一笑,把个李元
茂臊得满脸紫涨,把脚一伸,可可的中踹在烂泥里,没了力,左手撑着地,右手
按着缝穷婆的腿,使劲一支,遂支了起来,沾了一袜子泥,偏偏衫子被篙子扎破
了一块。元茂满面无光,怔了一回。

只见那缝穷婆抖着布衫,连说道:「这是怎么说,走道儿会栽到人身上来!」

元茂只得自认不是。那缝穷的尚要发作几句,见元茂一身绸绢,像个旗丁模
样,又见他一袜子泥,衫子也扎破了,倒想揽这个买卖,便道:「你的衣裳破了,
你脱下来我与你缝缝罢。」元茂见他好言好语,便看自己样子也难回去,便把长
衫脱将下来,蹲在一边看他缝补。又看那缝穷的颇有几分姿媚,容长脸,小嘴,
长眼睛,直鼻子,手也不甚粗,约二十四五年纪。一件旧蓝布衫,倒还干净,跷
起了一双新布花鞋。元茂看得有些动心,那缝穷的手里缝衣,飘转眼来问元茂道
:「你在那一帮?」元茂不懂,眯齐了眼问他。那缝穷的又瞟了他一眼道:「我
问你是那一帮粮船上的,不是杭州帮吗?」元茂道:「我不是粮船上的。」缝穷
的道:「你现在那里住?」元茂道:「一进城门就是。我身边没有带着钱,怎么
好?

你同到寓里去取罢。「缝穷的点点头。

缝完了,元茂穿上,缝穷的提了篮子,跟了元茂进城。元茂问他的住处,缝
穷的道:「我也在城里。」元茂又问他的丈夫,缝穷的道:「我们当家的撑小驳
船,如今在杨柳青呢。」

元茂说一句,望一望,两人并着走,见他胸前高高的两个乳,元茂鼻子望空
嗅嗅,觉有些汗香,心上有几分爱他,却又不敢问他。同进了寓,只见嗣徽的房
门也锁着,不见一个人,缝穷的便跟了进来,看他开了房门,便靠在房门上,望
着房里。元茂在炕上找了个青缎小搭连,坐在房门口凳上,一五一十的数了四十
大钱,递与缝穷的。缝穷的接了,笑道:「这钱太少,请高升些。」一手将钱望
篮子里放了,笑嘻嘻的一脚跨进了房门,一手来抢了元茂的搭连,元茂不放手,
他是一脚在内,一脚在外,元茂将手一拽,那缝穷的随着手即扑倒在元茂怀里,
笑个不祝那元茂岂是个坐怀不乱的,便登时动了色,如今娶了亲已是老在行,比
不得从前了,便把两腿夹住了他下身,将他抱过来。那缝穷的一面笑,一面还不
放那个搭连,笑得头发都要散了。元茂道:「你要钱容易,我给你,你要多少?」

缝穷的道:「单是缝补的钱么?」元茂道:「那手工钱,我再加你二十大钱。
我们讲个交情,你要多少钱?」缝穷的道:「讲交情,别人是二百六十六,我没
有这个价儿,我总要四百钱。」

元茂道:「我就给你四百钱。」对着他把嘴望炕上一扭,缝穷的道:「待我
提了篮子进来。」元茂恐怕人来,关了门闩了,二人就在炕上云雨起来。

恰好嗣徽回来,望望元茂的房门没有锁,把手一推,却是闩着,知道元茂在
内,便叫了一声:「开门,青天白日关了门做什么?」元茂听了,吃了一惊,伏
着不动。嗣徽又推了一推,元茂只得应道:「我肚子疼,要躺一会起来,不要来
推门吵闹人。」嗣徽倒也不疑心,一移步间,踢着一样东西,一看是妇人戴的一
朵纸花,拾起来闻一闻,有一点油气,心上想道:「那里来这东西在他房门口?

他又不肯开门,莫非他倒接个媳妇在里面受用么?「此时天未全黑,屋里尚
有些亮。嗣徽到窗下一望,却是冷布窗心,元茂忘下了卷窗。嗣徽望到炕上,见
一个妇人仰卧着,元茂正在那里高兴,淫声甚炽。听得那妇人低低说道:」起来
罢,四百钱要怎样?已经值八百钱了。「元茂尚是老皮老脸的,被那媳妇一推,
推出了笋。坐了起来,就在那元宝篮里拿块破布,抹了一抹,??好了裤。元茂
也穿了小衣,取出四百钱弟与那媳妇,那媳妇收了,塞在篮里,又道:」那缝补
的钱呢?「李元茂又找那小搭连摸钱,那媳妇一手抢去,连搭连往篮里一摔,把
肘抄着篮子,开门出来。

嗣徽看清,想撞破他,恐元茂脸上下不来。且看缝穷的生得少艾,便想要半
路截留,便先到门口等他。那缝穷婆出来,嗣徽拦住了门,问道:「你方才在里
头做什么?」那缝穷婆笑嘻嘻的扭着头,看嗣徽穿着芙蓉布汗衫,脚下是皂靴,
知道是位老爷,说道:「方才有位爷们,叫我缝补小衣。」孙嗣徽道:「我在窗
子外望得清清楚楚,他给了你四百钱。明日我也要缝小衣,你务必来。」那缝穷
的听了,袅头袅脑的答应了,又道:「什么时候来呢?」嗣徽道:「吃了早饭就
来,我在这门口等你。如我不在门口,你就在门口等我。」缝穷的连连答应,将
嗣徽打量一番,把手摸一摸头髻,提着篮子出去了。嗣徽进来也不说破,与元茂
谈了一会,各自睡了。

明日早饭后,嗣徽到门口望了几次,尚不见来。心里一想,有些下人在面前,
不便行事,把几个家人尽行打发出门,叫他去探听嗣元消息与到远处去买物去了。

知元茂是要睡中觉的,到他房门口望了一望,见元茂在炕上躺着,闭了眼,
当他睡着了。急到门口来,见那缝穷婆已坐在门槛上。今日打扮得不同,梳得光
光的元宝头,绞光了鬓脚,插了一枝花,穿一件蓝夏布衫子,手中带上烧料镯子、
铜戒指,回头见了嗣徽,便笑嘻嘻的提了篮子,走了进来。嗣徽见他比昨日娇俏
多了,心中大喜,进了二门,便一手搭在他肩上,一直推进了房,把房门闩上,
下了卷窗。这房嗣徽弟兄两人同住,此时嗣元未回,真是难得。

嗣徽低低的说道:「天气热,脱了衣服罢。」缝穷的点点头,便将衫子脱了。

他脸上是被太阳晒黑的,身上倒还白净,凸出两个灰色奶头,嗣徽摸了两把。
又叫他脱去小衣,缝穷的抿着嘴笑,不肯脱,嗣徽便解了的他的带子,替他脱了。

请教到妙处,倒也光肥可玩。就是颜色不甚好看,像是个连鬓胡子。嗣徽也
脱光,缝穷婆一眼望去,其物甚伟,比起昨日那位,真是小巫见大巫,二人就在
躺椅上顽起来。